画与画之间间隔多少合适

初夏的雨，总是来得又急又猛。

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，晕开一片模糊的水迹，将窗外的霓虹灯光揉成了一团团暧昧不清的光晕。

苏晚站在“拾光”咖啡馆的吧台后，一边擦着刚洗好的玻璃杯，一边无意识地望着窗外的雨幕发呆。

咖啡馆里人不多，舒缓的爵士乐在空气中流淌，混合着咖啡豆烘焙后的醇厚香气，营造出一种与世隔绝般的宁静。

只有偶尔推门时带进的一阵冷风和雨气，才会短暂地打破这份平静。

苏晚今年二十岁，是美术学院油画系的大二学生，在这里做兼职己经快半年了。

他生得眉目清秀，皮肤是那种常年待在室内少见阳光的白皙，一双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，清澈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疏离。

平日里他话不多，多数时候都只是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，却偏偏有种独特的气质，让不少客人愿意为了看他一眼，特意绕路来这家不算太起眼的咖啡馆。

“叮铃——”门口的风铃被推门的动作带动，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。

苏晚抬起头，看向门口。

一个男人站在那里，身形挺拔，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风衣，雨水打湿了他的发梢和肩头，带来一股属于雨夜的清冽气息。

他微微侧身，抖了抖风衣上的水珠，露出了里面剪裁合体的白色衬衫，领口松开两颗扣子，透着几分随性不羁。

男人的五官深邃立体，鼻梁高挺，薄唇紧抿着，下颌线的线条清晰利落。

他的眼神很淡，扫过咖啡馆内的景象时，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感，首到目光落在吧台后的苏晚身上，才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停留。

“欢迎光临。”

苏晚收回目光，低下头继续擦着杯子，声音清清淡淡的，像山涧里的泉水。

男人没有立刻说话，只是走到吧台前的高脚凳旁坐下，将湿漉漉的雨伞靠在桌边。

他的动作很从容，即使刚淋过雨，也没有丝毫狼狈之感，反而有种独特的沉静气场。

“一杯美式，不加糖不加奶。”

男人开口，声音低沉悦耳，像大提琴的低音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，带着点沙哑的质感，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
“好的，请稍等。”

苏晚应了一声，转身开始准备咖啡。

磨豆机发出均匀的嗡鸣，细密的咖啡粉落在滤纸上，被热水缓缓浸润，浓郁的香气随之升腾起来，弥漫在两人之间。

苏晚的动作很熟练，也很专注，长长的睫毛垂着，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。

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，没有注意到对面男人投来的目光。

顾言洲确实在看着他。

作为一家大型投资公司的总裁，顾言洲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人，精明的、谄媚的、野心勃勃的……像苏晚这样，在喧嚣都市的一角，安静得像一幅画的年轻人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。

尤其是那双眼睛，干净得不像话，仿佛能映出世间所有的纷扰，却又偏偏带着一种疏离，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。

“您的咖啡。”

苏晚将一杯热气腾腾的美式咖啡放在顾言洲面前，杯子边缘还带着他指尖的微凉。

顾言洲收回目光，端起咖啡杯，抿了一口。

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，却让他有些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。

“谢谢。”

他说。

苏晚没说话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，又转过身去整理吧台。

接下来的时间里，咖啡馆里很安静，只有雨声、爵士乐和顾言洲偶尔喝咖啡的声音。

苏晚继续做着自己的事，擦杯子，整理物料，偶尔抬头看看窗外的雨有没有变小。

顾言洲则靠在椅背上，慢慢地喝着咖啡，目光时不时地落在苏晚的侧影上，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探究。

他其实并不是特意来这家咖啡馆的。

只是刚才在附近开完一个会，遇到这场大雨，没带伞，便随便找了个地方避雨。

没想到，会在这里遇到一个这么……特别的年轻人。

雨渐渐小了，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。

顾言洲看了一眼窗外，又看了看手表，将杯底最后一点咖啡喝完，站起身来。

“结账。”

苏晚走过来，在收银机上操作了一下：“三十元。”

顾言洲扫码付了钱，拿起靠在桌边的雨伞，转身准备离开。

走到门口时，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，停下脚步，回过头看向吧台后的苏晚。

苏晚正低着头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顾言洲犹豫了一下，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，推门走了出去。

风铃再次响起，又很快归于沉寂。

苏晚听到门关上的声音，才缓缓抬起头，看向门口的方向，那里己经空无一人，只有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那个男人的、清冽又带着点咖啡苦涩的气息。

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。

就像他不知道，这场看似偶然的雨夜相遇，会在不久的将来，彻底打乱他平静无波的生活。

苏晚轻轻吁了口气，拿起刚才没擦完的杯子，继续擦了起来。

窗外的雨还在下，但他的心里，却好像有什么东西，悄悄地不一样了。

他低头看着杯子上自己模糊的倒影，微微愣了神。

那个男人的样子，不知怎么的，就在他的脑海里清晰了起来。

深邃的眼，高挺的鼻，还有那低沉悦耳的声音……甩了甩头，苏晚把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抛开。

不过是一个偶然进来避雨的客人而己，想那么多干什么。

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工作上，只是那指尖的微凉，似乎久久没有散去。

而另一边，顾言洲坐进车里，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。

他看着雨幕中那家亮着暖黄灯光的“拾光”咖啡馆，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。

“苏晚……”他在心里默念着刚才从收银机旁的员工牌上看到的名字，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。

这个名字，和这个人一样，都带着一种干净又安静的感觉。

他拿出手机，拨通了助理的电话：“帮我查一下‘拾光’咖啡馆的一个兼职生，叫苏晚，美术学院的学生。”

电话那头的助理愣了一下，总裁什么时候会关心一个咖啡馆的兼职生了？

但他不敢多问，立刻应道：“好的，顾总，我马上去查。”

挂了电话，顾言洲发动车子，黑色的轿车缓缓汇入雨夜的车流，消失在霓虹深处。

雨还在下，但属于他们的故事，似乎己经在这个潮湿的夜晚，悄然拉开了序幕。

苏晚还在咖啡馆里忙碌着，他不知道，自己平静的生活轨迹，己经被那个雨夜闯入的男人，轻轻拨动了一下。

而这轻轻的一下，将会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，他一无所知。

他只是觉得，今晚的雨，好像比平时更缠绵了一些，而空气中的咖啡香，也似乎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