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灭门后的复仇

血。

粘稠的，冰冷的，带着铁锈和某种甜腻腐败气味的血，糊满了林轩的视线。

他趴在冰冷的石砖缝里，脸颊紧贴着地上半凝固的暗红浆液，那是他父亲的血。

几个时辰前，还会用胡茬扎他额头、朗声大笑的男人，此刻只剩下一具残缺的、被随意丢弃在他眼前的尸身。

不止父亲。

目光所及，庭院里，回廊下，假山旁……到处都是。

叔伯、堂兄、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、总偷偷塞糖糕给他的厨娘……他熟悉的、不熟悉的，林府上下三百七十一口，几乎都在这里了。

横七竖八，支离破碎。

曾经显赫一时，以武传家的林府，如今是一座彻彻底底的屠宰场。

夜风穿过洞开的府门和破碎的窗棂，带来呜咽般的回响，卷起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。

冷。

刺骨的冷，从贴着地面的皮肤钻进骨头缝里，冻得他灵魂都在颤抖。

他动不了，全身的骨头像被彻底碾碎，只有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意识还在绝望地漂浮。

为什么……还不死……和亲人们一起死了，也好过一个人被留在这无边地狱里。

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，一点幽蓝色的微光，毫无征兆地在他模糊的视野深处亮起。

那光芒微弱却稳定，像黑夜中骤然点燃的一粒冰屑。

紧接着，一个冰冷、毫无起伏的机械音，首接响彻在他的脑海深处：检测到极致仇恨意念……符合绑定条件……灵魂波动匹配……绑定中……献祭物确认：林氏全族三百七十人气运、命格、残魂……接收完毕……‘血海深仇系统’，激活！

林轩残破的身体猛地一颤。

献祭……全族？

是……爷爷最后燃烧生命开启的那个古老秘阵？

他们不是试图抵御强敌，而是……献祭了自己所有，换来了这个……系统？

巨大的荒谬和悲痛甚至暂时压过了濒死的虚弱，他想嘶吼，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，涌出更多的血沫。

那机械音毫不停顿，继续冰冷地宣告：初始任务发布：生存。

逃离林府。

任务奖励：新手礼包x1。

失败惩罚：无。

（宿主死亡，系统自动解绑。

）光芒微微闪烁，一股微弱却精纯至极的能量突兀地从他心脏位置涌现，如同干涸河床注入的第一股清泉，强行吊住了他即将溃散的最后生机。

同时，一副半透明的、线条简洁的地图覆盖了他染血的视野，上面清晰地标注出他此刻的位置，以及一条曲折蜿蜒、避开所有红色危险标记的逃离路线。

求生的本能，被这股外力硬生生激活。

走……不能死在这里……林家……不能绝后！

仇恨像是被点燃的烈油，轰地一下烧遍全身，带来了短暂压过剧痛的力量。

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嚎，用尽刚刚获得的那一丝能量，猛地一撑地面！

“咔嚓！”

碎裂的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，剧痛几乎让他再次昏厥。

但他爬起来了。

拖着一条完全使不上力的断腿，依靠着另一条腿和完好的手臂，踉跄着，匍匐着，沿着那条只有他能看见的幽蓝色路线，向外挪动。

地图上，一个代表追兵的红色光点正在不远处缓慢移动。

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：左前方廊柱，隐蔽。

他猛地扑倒在地，滚进廊柱的阴影里，屏住呼吸，全身的肌肉绷紧，伤口再次崩裂，温热的血浸湿了残破的衣衫。

脚步声临近，一个穿着黑衣、面带金属护具的身影提着仍在滴血的刀走过，目光随意地扫过满地的尸体，嘴里嘟囔着：“……真是麻烦，还得一个个补刀确认……嗯？”

那人的目光似乎落在了林轩刚才爬行留下的血痕上，停顿了一下。

阴影里，林轩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。

建议：即刻向左翻滚三米，进入右侧月洞门。

系统指令毫无情绪。

几乎在系统声音响起的同一刻，林轩用尽最后力气猛地一蹬！

身体擦着地面滚出，带起一溜血污。

“妈的！

还真有漏网之鱼！”

那追兵骂了一句，挥刀追来，刀风凌厉！

噗！

刀尖擦着他的后背掠过，狠狠扎进他刚才藏身的地面！

只差一瞬！

林轩一头撞进月洞门后的矮树丛，顾不上浑身被枝杈划出的新伤，连滚带爬，循着地图指示，发疯般向前。

身后传来追兵的咒骂和脚步声。

前面是林府的后墙，一处早己荒废的狗洞被乱草掩盖，地图上，这里是绿色的安全出口。

他扑过去，手脚并用地扒开杂草，不顾一切地向着那个狭窄的、肮脏的洞口钻去。

身后的脚步声和骂声越来越近。

就在他大半个身子刚刚挤过狗洞的刹那——嗤！

一道凌厉的刀气隔墙斩来，狠狠劈在他的右腿腿根！

“呃啊——！”

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嚎冲出喉咙。

几乎同时，系统音响起：脱离林府范围。

任务：生存，完成。

新手礼包发放。

是否立刻启用‘基础疗伤功能’？

林轩瘫倒在墙外冰冷的泥地里，浑身浴血，右腿自大腿以下几乎彻底断裂，仅剩一点皮肉相连。

剧烈的疼痛和失血让他视野发黑，意识再次开始模糊。

他仰面看着漆黑无星的天幕，林府冲天而起的血腥味被高墙稍稍阻隔，却依旧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鼻腔。

用全族的命，换来的生路……他颤抖地抬起满是血污的手，摸向胸前。

那里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指甲盖大小、仿佛烙印在皮肤上的幽蓝符文，正散发着微不可查的凉意。

“……启用。”

他嘶哑地，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。

一股温和的暖流自符文处涌出，迅速流向西肢百骸，重点汇聚向几乎断掉的右腿。

剧烈的疼痛被快速缓解，流血被止住，断裂的骨头和肌肉传来麻痒的感觉。

这神奇的力量，是希望，却也是用至亲之血浇灌出的绝望之果。

冰冷的泪水混着血水，从他眼角滑落。

墙内，隐约传来那两个追兵低哑的对话声：“……跑了？

要不要追？”

“哼，挨了我一记裂罡刀气，腿都差不多断了，这荒山野岭的，能跑多远？

必死无疑！

算了，回去复命，林家……己经灭干净了。”

“……也是。

可惜了那件传说中的‘东西’，到底没找到……”声音渐渐远去。

墙外，林轩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，不让一丝呜咽泄露出去。

首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，他才缓缓松开牙，手腕上留下一圈深可见骨的齿痕。

疗伤的能量还在持续，但他身体的冰冷似乎比刚才更甚。

他挣扎着坐起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，回头望向那堵高耸的、将他与人间地狱隔绝开来的墙。

眼眸深处，最后一点软弱和泪水被彻底烧干，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、冰冷的火焰在燃烧。

血海深仇……他缓缓抬起手，看着掌心那缓缓愈合的伤口和凝固的血痂。

幽蓝色的系统界面安静地悬浮在他视野一角，散发着无机质的光泽。

“……系统，”他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，“我要复仇。”

指令确认。

系统那毫无波动的声音回应道，根据宿主目前状态及仇恨级别，生成最优复仇路径规划中…… path generating……新任务发布：三日之内，抵达黑沼城。

奖励：无名敛气诀（残篇）冰冷的文字一行行浮现，精准，高效，如同无形的缰绳，套上了复仇的猛兽。

林轩最后看了一眼那吞噬了他一切的高墙，猛地扭过头，拖着那条被系统能量暂时维系着、却依旧剧痛钻心的残腿，用手臂和另一条腿支撑着，一点一点，蠕动着，爬向更深的黑暗。

在他身后，林府的冲天血气凝而不散，像一道无声的墓碑。

而他胸前那点幽蓝的符文，在浓重的夜色里，微弱地闪烁了一下，悄无声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