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想请他陪我过个生日,却被他挂断了好几次电话。
转头却在朋友圈看到他学妹发的他的背影照: 师兄永远是最好的,感冒打个电话让他送我来医院,他二话不说就来了。
熄灭了手机,我苦笑一声。
索性也没钱再包养霍城宴了,我当下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A 市。
只是谁能告诉我,几年不见,为什么霍城宴成了我的顶头上司?
我勒个***,这该死的,令人尴尬的破缘分
1
宝贝,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,你打算怎么过?
去华宇吧,订个包厢,我给你多叫点人,到时候过得热热闹闹的。
闺蜜刘安安发消息给我。
我躺在酒店床上想了想。
怎么过呢?应该不会过了吧。
毕竟,我不配过生日。
因为在我出生的那天,毁了另一个女孩的半辈子。
怎么不回消息?是不是又热脸贴霍城宴的冷屁股呢?
刘安安的消息又发了过来。
我苦笑一声: 没有,在想事情呢。
几乎是立刻,刘安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。
在想事情?想什么事情?
不会在想,明天又要用什么法子,把霍城宴睡了是吗?
我跟你说,你能不能争点气,别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啊?你真的……
安安,我不是苏家的女儿。
我打断了她喋喋不休的问话。
什么玩意?你喝多了?
没有,我真的只是个鸠占鹊巢的人。
半个月前,我亲妈祝秀梅来沈家认罪,说她二十二年前在医院把我和苏家真千金调换了。
当时她和苏夫人在同一个医院同一天生的孩子。
看着苏夫人家庭条件好,就把我和苏家千金换了。
如今她得了癌症,病入膏肓,总觉得老天在惩罚她。
她为了赎罪,这才带着苏家真千金来上门认亲。
后来,两家做了亲子鉴定,我确实不是苏家的真千金,而是狸猫换太子的假千金。
至此,我偷了别人二十二年的千金生涯终于结束了。
2
我机械地复述着这个已经在我脑海中盘旋了无数遍的事实。
亲子鉴定已经做过了,我确实不是苏家的真千金。
电话那头传来好几个握草。
那……那你现在怎么办?
刘安安的声音突然变得小心翼翼。
能怎么办?
我苦笑一声: 我亲妈祝秀梅已经被逮捕了。
我爸妈,不,苏父苏母已经把他们的亲生女儿苏梦瑶接回来了。
好在祝秀梅虽然调换了我们,但没虐待人家,反而出于愧疚把她捧在手心里养大。
苏梦瑶考上了 B 大,可比我强多了。
不像我,在锦衣玉食里长大,反而养成了骄纵跋扈的性子,上着不起眼的大学。
我自嘲地说: 讽刺吧?真凤凰在鸡窝里长成了金凤凰,假凤凰在凤凰窝里倒成了野鸡。
夏夏,你别这么说自己。
刘安安的声音有些哽咽,那你现在在哪?
酒店。
我简短地回答: 我已经从沈家搬出来了,毕竟……真没脸在那待下去。
苏叔叔和阿姨呢?他们怎么说?
我闭上眼睛,想起苏父欲言又止的表情和苏母红肿的眼睛。
他们说,我还是他们的女儿。
但你知道的,有些东西不一样了。
又是一阵沉默。
那你今后……打算怎么办?
刘安安问得小心翼翼。
不知道。
我翻了个身,把脸埋进枕头里。
可能会离开 A 市吧,回我亲生母亲家。
只是我亲爸早年间好酒好赌,喝酒后落水死了,家里只有个奶奶。
我就算回去了,她也不知道认不认我。
电话那头传来刘安安的抽泣声: 夏夏……要不你先来我家住几天?
不用了。
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。
那……霍城宴知道这事吗?
刘安安又问我。
又是霍城宴。
其实我并不想谈论霍城宴。
3
霍城宴,是我苦追了两年,包养了半年还对我冷若冰霜的人。
不知道。
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。
你……还打算继续包养他吗?
我苦笑: 我现在银行卡里就剩五万块钱,还是以前攒的零花钱。
苏家给我钱我也不能要,我拿什么包养他?
那……他要是知道你不是富家千金了……
肯定会立刻走人。
我替她说完: 他跟着我,不就是因为我能出钱给他妈妈治病吗?
唉,说得也是。
刘安安叹了口气: 其实你不包养他了也好。
你看你虽然喜欢他,但他可是一点都不喜欢你。
作为你的好姐妹,我还是想让你找个对自己好的人。
眼眶有些酸涩,我嗯了一声: 知道了,我会跟他说清楚的。
挂断电话后,我打开手机相册,翻到最近一张和霍城宴的合照。
照片里我搂着他的腰,笑得开怀。
可他却紧紧抿着唇,眼神没有半分光彩。
看吧,爱会从眼睛里跑出来,不爱也是。
从前都是我自己骗自己,不肯清醒。
如今经历了这么多,我到底也算因祸得福,被迫抛弃了恋爱脑。
4
我犹豫了很久,最终还是给霍城宴发了条消息: 明天有空吗?想见你。
过了半个小时,他回复了: 明天有课,没时间。
我删删减减,打了一句: 可明天是我生日,你不来陪陪我吗?
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。
一分钟后: 好,那晚一点。
嗯,我在公寓等你。
公寓是我为了包养霍城宴,偷偷在外面租的。
我想,明天跟霍城宴摊牌后,就该把它退了。
放下手机后,我走向了窗边。
窗外,A 市的夜景依旧璀璨。
这座我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城市,突然间变得如此陌生。
我盯着天花板,思绪飘向那个我从未去过的乡下——祝秀梅的老家,我真正的家。
那里会是什么样子?
破旧的瓦房?泥泞的小路?
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奶奶,会接受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孙女吗?
更现实的问题是,我该怎么生活?
没有苏家的支持,我这个骄纵跋扈、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千金,怕是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吧。
夜深了,我关掉灯,在黑暗中睁着眼睛。
明天,该怎么跟霍城宴说呢?
5
只是没想到,我第二日完全没见到霍城宴。
第二日,我收拾好东西去了公寓。
先是找到房东退了房,又把公寓里的东西都收拾妥当。
霍城宴的东西很少,有的也只是几样一次性洗漱用品。
我包养他的时候,他只和我睡过两次。
那也是他为数不多和我在公寓过夜的日子。
收拾好后,我给霍城宴打了电话。
电话响了很久,最终被机械的提示音切断。
我皱了皱眉,安慰自己,他应该还在上课。
毕竟他研三了,总是要忙些。
我收了手机,打算出去买个蛋糕。
回来后又接着打了两通电话,无人接听。
最后一通电话打过去的时候,直接被挂断了。
我发了个消息过去: 在忙吗?我在公寓等你,你多久回来?
那边没有回我消息。
无聊翻起了朋友圈,却发现霍城宴的学妹徐安然发了一条在医院的动态。
我一眼就认出来了,配图是霍城宴的背影。
他背对着徐安然,仰起头帮她调输液的滚轮,专注又温柔。
徐安然的配文是: 师兄永远是最好的,感冒打个电话让他送我来医院,他二话不说就来了,向师兄笔芯。
6
心脏处密密麻麻地疼,像是破了一个洞一样。
手指轻轻一划,屏幕熄灭。
我躺倒在沙发上,任由泪水流淌。
哭够了,看着桌上早已准备好的蛋糕和蜡烛,忽然觉得有点可笑。
拿出手机又给他发了个消息: 能回来吗?等你陪我过生日呢。
这次他回我了,说: 有点事,你先和朋友过,我晚一点回去。
好,知道了。
放下手机,我觉得再等一等吧。
毕竟都要走了,跟他告个别,也不算以后留下遗憾吧。
但事实上,还是有点遗憾,我没等到霍城宴。
十一点五十五分的时候,我打开朋友圈,徐安然又发了一条动态。
照片里,霍城宴趴在徐安然的病床边睡着了,侧脸被昏暗的灯光勾勒出温柔的轮廓。
徐安然的手轻轻搭在他的发间,指尖温柔地抓起他的一缕头发。
配文是: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。
我的心猛地一沉,像是被人狠狠攥住。
手指悬在屏幕上方,想点个赞,又觉得可笑,最终只是熄灭了屏幕。
7
放下手机后,我盯着桌上的蛋糕,有些塌了。
但不吃的话,会浪费吧。
我拉过盒子,慢慢拆开了上面的丝带。
灯光将丝带拉得老长老长,蛋糕边缘的奶油已经堆成不规则的丘陵,巧克力牌歪在一侧。
生日快乐四个字被压扁了一半,像句含混的叹息。
中午饭没吃,这会看到蛋糕,真是觉得饿了。
我没切,提不起来平时的仪式感和精致感。
拆了叉子,一叉子挖了下去,特意挖在了生日快乐的快乐二字上。
打发的奶油绵软可口,入口即化,用果酱写的快乐是我最喜欢的草莓味。
可她怎么不是甜的?
发苦、发涩。
可蛋糕怎么是苦涩的呢?
我摸了一下脸,发现泪水落了下来。
它们无声地滑过脸颊,滴在奶油上,像透明的珍珠坠入柔软的雪地。
原来不是蛋糕变苦了,而是我的眼泪苦涩啊。
我机械地咀嚼着,一口接一口,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无处安放的情绪一并咽下去。
可越是吞咽,喉咙却越发哽咽。
原来悲伤和奶油一样,看似轻盈,却会在某个瞬间堵住呼吸。
蛋糕上的生日快乐被挖得支离破碎,只剩下残缺的笔画。
草莓果酱的甜腻混着泪水的咸,在舌尖交织成一种矛盾的滋味。
原来味蕾比记忆更诚实,它记得所有被咽下的委屈。
当蛋糕开始发苦的时候,或许不是甜品变质了,而是我们终于尝到了生活最本真的味道。
8
窗外的夜色渐深,灯光将我的影子投在墙上,拉得单薄而孤独。
我收拾了剩下的蛋糕,拉着行李箱走出了公寓。
去往 S 市的车票是我临时决定买的。
那里位于我养父母和亲生父母所在城市的中间。
我无法面对养父母和亲生母亲。
但人总归需要一个家做寄托。
那就折中吧。
一直到上了火车后,也没收到霍城宴的电话和消息。
倒是刘安安给我发了消息: 生日快乐宝贝,我不管你是谁,到了哪里,我永远都是你最好的朋友。
泪水又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,我回了她的消息: 好,等我安顿下来后,我会联系你的。
发完后,我又给霍城宴发了一条消息: 公寓你别去了,我退了。如果有落在那的东西,你联系一下房东拿回来。
还有,我包养不起你了,我们的关系,就到这吧。
9
可就在我刚发出消息后,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。
霍城宴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。
我盯着来电显示,眼睛有些酸涩。
手指悬在挂断键上方,却迟迟没有按下去。
电话自动挂断后,又立刻重新响起。
一次、两次、三次。
仿佛我不接,他就会一直打下去。
我抬起头,努力让眼泪倒流回去。
深吸一口气后,最终还是划开了接听键。
喂。
苏夏。
霍城宴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,带着些喘息,似是刚刚奔跑过。
你在哪?
车窗外的夜色飞速倒退,我望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,轻声说: 已经走了。
什么叫已经走了?
他的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焦躁。
你现在在哪?我过去找你。
不用了。
我攥紧手机: 霍城宴,我们之间……就到这吧。
是因为我没赶上你的生日吗?我可以解释的。
不必了,没有解释的必要。
你知道的,我们之间的问题,并不是你没来给我过生日。
而是……你并不爱我。
霍城宴沉默了一下,却又问: 你到底在哪?我们当面谈。
列车驶入隧道,信号变得断断续续。
喂?苏夏?你到底在哪?
他的声音很是急促。
或许只是信号被电流切割过吧,我不确定。
因为霍城宴从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紧张。
晃神间,列车进入了隧道深处,彻底没了信号。
我索性挂了电话,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。
而后,我注销了这张卡上所有的社交平台,将这个电话卡封存在这个手机里,永久关了机。
10
四年后,S 市。
办公室的空调嗡嗡作响,冷气顺着后颈钻进衣领。
我缩了缩脖子,把热咖啡杯往掌心拢了拢。
哎,你们听说了吗?
希姐突然压低声音,鲜红的指甲在办公桌隔板上敲了敲: 新来的总经理,明天入职。
我头也没抬,手指在键盘上机械地敲打着季度报表。
这句话我听希姐都说了半个月,完全无感了。
只是这次希姐打听到的消息又多了点。
听说是个海归,还不满三十。
希姐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。
人事部的小张说,看简历照片的时候差点没忍住尖叫。
真的假的?
隔壁工位的小林凑过来: 别又像上次传的那个『帅哥总监』,结果来了是个秃顶大叔。
希姐信誓旦旦地保证: 这次绝对是真的据说还是董事会亲自去 A 市挖的人,年薪这个数。
她神秘兮兮地比了个手势。
对了。
希姐突然转向我,夏夏,你之前不是在 A 市生活过吗?说不定认识呢。
嗨,A 市那么大,我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认识。
希姐哦了一声: 那倒也是。
不过,我听说这位总经理研究生时上的大学是京大,想来是真厉害。
咖啡杯猛地一晃,深褐色的液体溅在报表上,迅速晕开成一团难看的污渍。
A 市、京大、研究生。
心里有处隐秘的记忆匣子突然被打开。
就在这时,总监办公室的门开了。
总监快步走出来,拍了拍手: 所有人注意,明早九点,会议室集合,新总经理要和大家见面。
11
第二天早上,我踩着点赶到公司时,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。
黑压压的人头攒动,我揉了揉太阳穴,昨晚失眠的钝痛还在脑壳里隐隐作祟,现在连眼皮都沉得抬不起来。
这边
希姐在第三排朝我招手。
她今天特意涂了斩男色的口红,发尾卷得一丝不苟。
我摇摇头,指了指最后排的角落。
那里离空调出风口远,不用被冷风呼呼地吹着。
更重要的是,从那个角度可以完美地隐藏在人群之后。
既不用刻意摆出职业假笑,也不会因为打哈欠被领导抓包。
刚落座,困意就像潮水一样涌上来。
我偷偷拿手遮住脸,打算睡一会儿。
要来了要来了。
前排的同事突然压低声音,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。
我勉强抬起眼皮。
王总监正陪着一个人走进来。
那人逆着光,修长的身影被窗外的朝阳镀上一层金边。
这位就是霍城宴总经理。
王总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: 从今天开始全面负责公司运营,大家欢迎
掌声雷动,可我却一句也听不清了。
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被迫藏起来的记忆闸门。
12
霍城宴,是我认识的那个霍城宴吗?
王总监的介绍声忽远忽近。
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聚焦在那个身影上。
剪裁考究的深灰西装,一丝不苟的领带,还有那张熟悉的、清冷帅气的脸。
记忆突然闪回七年前的演讲上。
那天他也是这样站在讲台上,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,自信而又绽放光彩。
阳光透过礼堂的玻璃,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希望大家积极配合霍总的工作。
掌声再次雷动。
我下意识跟着拍手,却发现掌心全是冷汗。
霍城宴站在最中央,目光沉稳地扫过全场。
当他的视线掠过最后一排时,我的呼吸不自觉地停滞了一秒。
他的眼神没有停留。
我松了一口气,将脸转了个方向藏了起来。
朦胧中,似乎听到有人倒抽冷气的声音: 天,他往这边看了
我微微探了探头,发现整个会议室的人都转头看向后排。
而站在最前方的霍城宴,目光正穿过层层人群,准确无误地落在我身上。
那一瞬间,我的心脏几乎要停跳了。
13
幸好这种惶恐并没有持续多久。
因为霍城宴只看了我一眼,就转身坐下了。
会议结束后,办公室里炸开了锅。
天啊,霍总也太帅了吧
希姐捧着脸,眼睛发亮,那身高,那气质,完全就是小说里走出来的霸总啊
听说他之前在华尔街工作过,年薪七位数。
小林带着一脸崇拜,也不知道是不是单身哦。
同事们七嘴舌地讨论着。
只有我沉默地坐在工位上,盯着电脑屏幕,大脑却一片空白。
我努力把自己缩进人群里,仿佛这样就能避开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。
可越是想要隐藏,心跳就越发不受控制。
四年了,我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。
可当他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刻,我才发现,有些记忆从未真正褪色。
就在这时,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。
总监笑容满面地领着霍城宴走了进来。
来来来,霍总想和大家熟悉一下,顺便认识认识各位。
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,脸上挂起职业化的微笑。
霍城宴一身剪裁利落的西装,步伐沉稳地跟在总监身后。
他的目光淡淡扫过每一个人,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笑意,既不疏离,也不过分亲近。
14
这位是市场部的主任张希,负责品牌推广。
霍总好
希姐立刻站起来,笑容灿烂地伸出手。
霍城宴轻轻握了握,点头致意: 辛苦了。
总监继续介绍着,霍城宴一一握手,偶尔还会问一两句工作上的事,语气温和却自带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场。
我的心跳越来越快,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。
终于,总监带着他走到了我的工位前。
这位是苏夏,负责项目设计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。
霍城宴的目光落在我身上,眼神平静得像是看一个陌生人。
他朝我伸出手,声音低沉而礼貌: 你好。
我愣了一秒,随即慌乱地站起来,指尖微微发抖。
霍总好。
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,伸手与他相握。
他的手掌温热干燥,而我的手心却全是汗。
那一瞬间,我几乎以为他会认出我。
可是没有。
他只是礼貌地握了握,随即松开,目光转向了下一位同事。
仿佛我只是一个初次见面的普通员工。
我缓缓坐回椅子上,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。
这样也好。
他不记得我,或者假装不记得我,对我们俩来说,就是最好的相处方式。
15
可这种平静,并没有持续多久。
某天周五,因为要赶一个设计方案,我便独自留在了办公室加班。
不知不觉间,外面下起了雨。
天气预报说,稍等要下大暴雨,你还不走吗?
霍城宴突然出现在了我们办公室门口。
他倚在门框边,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,领带已经松开,看起来像是准备下班的样子。
我有些抗拒和他说话,便低着头嗯了一声: 这个方案要得急,现在还走不了。
霍城宴没说话,转头就走了。
听到远去的脚步声,我暗暗松了一口气。
说实话,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。
可就在我摒弃杂念,专心开始做方案的时候,霍城宴却去而复返了。
这一次,他直接大步走了进来,拉了把椅子,坐在了我对面。
他说: 苏夏,你还要躲我多久?
16
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越来越响,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。
我叹了口气,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。
我抬头看他。
比起四年前,他更加成熟,也更加稳重。
举手投足间,充满了男性的魅力。
怪不得能成为办公室经久不衰的热议话题。
不得不承认,我当初的眼光是极好的。
和霍城宴对视上时,我没说话。
倒是他又开口问我: 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?
提起以前的事,我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笔,指尖微微发白。
但我还是强忍着情绪,冲他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。
霍总这是演的哪一出?怀念金主了?
霍城宴的表情僵了一瞬,但很快又恢复那副冷淡的样子。
我看到他的指尖有些颤抖。
良久后才说: 苏夏,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。
那该用什么语气?
我歪着头,故意拖长了音调: 恭敬点?谦卑点?
毕竟您现在可是我的顶头上司呢。
我站起身,慢悠悠地绕到办公桌边,指尖轻轻划过桌面。
还是说……霍总更喜欢我以前追着你跑时的样子?
霍城宴的眼神骤然沉了下来。
但很快,他偏过了头,耳朵尖突然泛上了一丝红意。
很奇怪。
霍城宴现在的样子,像是被我调戏到了。
17
但我没有心思陪他玩。
我收起了调笑的语气,公事公办道: 霍总,我现在确实还有很多工作要做,就不和你叙旧了。
天气不好,您还是早点离开吧。
说完,我转身要回到座位上。
可霍城宴却突然起身,扣住了我的手腕。
苏夏,我们谈谈。
谈什么?我们没什么可谈的。
你放开我
我挣了一下,没挣开。
霍城宴死死攥着我的手腕,就是不放手。
我气急了,索性凑近他: 霍总是想做什么?想和我来一场办公室强制爱吗?
霍城宴皱起了眉头,瞬间松开了我的手腕。
我甩了甩被抓疼的手腕,嗤笑一声: 可惜啊,现在的我,没兴趣了。
他的呼吸明显一滞,脸色彻底冷了下来。
霍城宴最终还是被我气走了。
我早就知道,他那个人脸皮薄,禁不起刺激。
18
一个小时后,我做完了方案,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。
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了,也不知道好不好打车。
就在我刚出了办公室门后,却看到霍城宴倚在电梯口。
见我出来了,他一下就站直了。
我皱了皱眉: 你怎么还没走?
我送你回去吧。
不用了,我会打车。
这个点很难叫车。
况且,这么大的雨。
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,一道闪电划破夜空,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。
走吧。
再晚点,雨就更大了。
他站定看着我,像是一定要等我。
我有些无语,最终只能道: 行,走吧。
19
地下车库安静得能听见脚步声的回音。
霍城宴的车是一辆低调的黑色奥迪。
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气,和他大学时我买给他的香水味道一模一样。
地址?
他系好安全带问道。
我报出了小区名。
车子驶出车库,雨幕中城市的灯光变得模糊而遥远。
密闭的车厢里,只有雨刮器规律的声响和我们轻微的呼吸声。
这四年……过得还好吗?
他突然开了口。
我有些敷衍地回答: 还好。
他只嗯了一声,然后就不说话了。
雨下得更大了,豆大的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啪啪作响。
我们都沉默着,任由这尴尬的气氛在车内蔓延。
直到车子停在我家楼下。
谢谢。
我匆忙解开安全带,伸手去开车门。
苏夏。
他突然叫住我,跟我说了一句: 对不起。
20
水珠顺着我的发梢滴落,流向了我的眼睛。
我不想接话,转身走向了电梯。
回到家,我靠在门上缓缓滑坐在地。
四年前的一幕幕如潮水般涌来。
第一次见到霍城宴的时候,是在我大二的时候。
那时候我跟着刘安安去 A 大玩,她带着我去了学校的礼堂。
作为金融系研究生代表,霍城宴站在聚光灯下,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,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。
他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谈专业术语时眼中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光芒。
他真好看。
我拽着刘安安的袖子小声说。
刘安安翻了个白眼: 苏大小姐,这是你这学期看上的第几个了?
不一样。
我盯着台上的人,他真的长到我心巴上了。
你相信一见钟情吗?我现在就是。
刘安安无语地瞥了我一眼: 你可闭嘴吧,见异思迁的女人一个
那时候的我眼里闪着光: 安安,我觉得,我真的要沦陷了。
演讲结束后,我挤到前排厚着脸皮要了他的联系方式。
从那天起,我开始了长达两年的追求。
用尽了各种手段,被拉黑了无数次。
可我就像着了魔一样,依旧越挫越勇。
放弃吧。
刘安安劝我: 霍城宴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,听说连校花告白都被拒绝了。
我咬着吸管不说话。
从小到大,只要是我苏夏想要的,没有得不到的。
霍城宴越是拒绝,我越是不甘心。
21
转折发生在毕业季。
我偶然从金融系学弟那里听说,霍城宴母亲突发脑出血住院,手术费需要二十万。
霍城宴的家只是个算不上富裕的小康家庭。
但这些年给他母亲治病,早已掏空了家底。
这笔钱当下对他来说是天文数字。
我立刻赶到医院,在走廊里堵住了刚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霍城宴。
他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,白衬衫皱巴巴地贴在身上,却依然挺拔如松。
我能帮你。
我开门见山。
他眼神一凛: 不需要。
阿姨需要立刻手术,拖久了会瘫痪。
我向前一步,我有钱。
霍城宴的下颌线绷紧了: 苏小姐,我不接受施舍。
不是施舍,是交易。
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,霍城宴盯着我看: 什么条件?
我愿意支付所有医疗费和后续康复费用,条件是,你做我男朋友。
他的瞳孔猛地收缩。
漫长的沉默后,他哑着嗓子问: 期限?
四年。
我胡乱报了个数字。
霍城宴转头望向病房方向。
不久后,当他再转回来时,说: 好。
就这样,我们开始了包养的关系。
我当天就预付了全部手术费,霍城宴则成了我的男朋友。
只是后来,到底还是分开了。
22
周一的时候,我刚到办公室不久,总监来找我。
苏夏,凉城系列的方案做好了吗?
我点头: 嗯,做好了。
好,十分钟后带着你的方案去 1901 会议室汇报。
我点了点头,去准备了。
但实在没想到,今天来听方案的居然是霍城宴。
他还是第一个来会议室的。
霍总,早上好。
他嗯了一声,低头看资料。
同事们陆续进来,小婉姐经过时在我耳边嘀咕: 什么情况啊?总经理亲自听部门方案?
她的香水味太甜腻,我鼻子一痒,打了个小小的喷嚏。
霍城宴突然推过来一盒纸巾。
这个动作太自然,自然到像是回到了以前我感冒时他皱着眉照顾我的日子。
开始吧。
霍城宴说话了。
我深吸一口气站起来: 本次方案针对 18-35 岁都市女性……
汇报到第三页时,市场部的小王突然开口: 这个配色方案是不是太少女了?目标用户包含职场女性。
色值调低 15% 饱和度就好。
我迅速点击调色板演示,却忘了自己设置了动画效果,屏幕上的色块开始疯狂旋转。
霍城宴的笔不轻不重地敲在桌子上。
突然间很是慌乱。
正要道歉,却听见他说: 继续。
汇报继续,这一次没人再打断我。
以上就是这个方案的全部内容,谢谢大家。
我结束汇报,等待审判。
做得很好。
霍城宴突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。
特别是色彩系统的创意,很符合目标客户的审美。
我惊讶地抬头,对上他赞许的目光。
23
走出会议室后,我的指尖还在微微发抖。
小婉姐一把拽住我的手腕,压低声音问: 什么情况?霍总居然夸你了?
可能……只是客套?
霍城宴的肯定,哪怕只是公事公办的评价,也让我有种不真实感。
毕竟,从前我追着他跑了两年,他连一句还不错都吝啬给我。
而现在,他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,说我做得很好。
但我并不觉得激动。
只觉得有些怅然。
24
这股怅然持续了很久。
直到中午的时候,办公室其他人都去吃饭了,我磨蹭了一下,也赶紧去吃饭了。
可就在我刚出了办公室门,却被一道声音喊住了。
请问,霍城宴在吗?
柔软的女声响起,我抬头,一瞬间血液凝固。
徐安然。
她穿着米色的针织连衣裙,长发微卷,妆容精致,手里拎着一个纸袋,上面印着某家高级甜品店的 l。g。。
霍总还在开会。
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机械地响起: 您有预约吗?
徐安然微微一笑: 没有,我是他师妹,刚好路过,给他带点东西。
她的语气熟稔得刺耳,仿佛师妹这个身份是什么了不起的特权。
我心里泛起些不愉快的情绪: 霍总还在开会,你等等吧。
说着,我转身要走,可她却叫住了我。
我好像见过你,你是苏夏吧?
我喉咙发紧,转身: 你认识我?
以前我是加过她的微信,但当时只是为了接近霍城宴,我并没有和她见过面。
她歪了歪头,笑容甜美: 是啊,我知道你,师兄以前跟我提起过你。
提过我?
提我什么?
提我死缠烂打追了他两年?
还是提我趁他母亲生病时提出包养?
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疼痛让我勉强维持住表情: 是吗?那真是荣幸。
徐安然还想说什么,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,霍城宴走了出来。
25
师兄。
她立刻站起身,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。
霍城宴脚步一顿,目光先是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秒,随后才转向徐安然: 你怎么来了?
我回 S 市探亲,刚好路过,就来看看你。
她晃了晃手里的纸袋: 还记得你爱吃这个口味的提拉米苏,特意给你带的。
霍城宴接过纸袋,表情淡淡的: 谢谢,不过以后不用特意跑一趟。
徐安然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淡,反而跟在他身后走了。
边走边说: 我爸妈前两天还问我呢,你来 S 市,是不是因为我家在这儿啊?
明明已经不在意了,可心脏还是猛地一缩,像是被人狠狠攥住。
原来如此。
他来这里,根本不是为了工作。
而是为了徐安然。
26
徐安然出现的第二天,我的喉咙就开始隐隐作痛,脑袋也昏昏沉沉的。
大概是那天晚上淋了雨,又加上情绪波动太大,身体终于扛不住了。
但我没请假,因为症状不算太严重。
吞了两片感冒药,强撑着去了公司。
到了周四,我的感冒加重了。
早上闹钟响的时候,我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,整个人像是被灌了铅,脑袋烫得像是要烧起来。
我勉强摸到手机,给希姐发了条请假消息,然后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。
不知过了多久,门铃响了。
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,雨声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。
谁……?
我哑着嗓子问,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。
没人应答,但门铃又响了一次。
我强撑着爬起来,拖着发软的双腿走到门口,透过猫眼往外看。
是霍城宴。
他站在门外,黑色风衣被雨水打湿了些许,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,眉头紧锁。
我愣了两秒,才缓缓拉开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