涟漪到底是第一声还是第三声

陈默从一场持续了数月的、混乱不堪的噩梦中惊醒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，骤然停止跳动了一瞬，随即又开始疯狂擂动，撞击着肋骨，发出沉闷的回响。

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旧T恤，粘腻地贴在皮肤上。

梦里，熟悉的城市在冲天的火光与并非人类能发出的怪异嘶吼中分崩离析，扭曲的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、吞噬着生命，而他自身，渺小如尘，在无尽的绝望与撕裂般的痛苦中挣扎，最终被无尽的黑暗湮灭。

这不是普通的噩梦。

那种濒死的窒息感，肌肉纤维被强行扯断的幻痛，以及刻骨铭心的、源于自身孱弱的无力感，都太过真实，真实到每一次醒来，他都需要花费几分钟来确认自己是否还活着，是否还存在于这个尚且平静的世界。

他赤脚走到窗边，老旧的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。

窗外，晨曦微露，天际泛着鱼肚白，楼下的小吃摊己经开始升起袅袅炊烟，早班的公交车碾过路面，发出规律的轰鸣。

城市正在按照它固有的节奏苏醒。

一切如常。

但陈默的瞳孔却微微收缩——在他的视野边缘，空气似乎偶尔会产生极其细微的、水波般的扭曲，如同夏日柏油路面上蒸腾的热浪，但更缥缈，更不易察觉。

一些常人无法看到的、微弱如萤火虫般的光点，正随着那扭曲的空气，如同有生命的尘埃般漂浮、聚散。

这种现象，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，与那场无休止的噩梦同步降临。

他不是重生者，没有来自未来的、清晰的记忆宝藏。

但他怀疑，自己的大脑或者灵魂，可能患上了一种“预知性幻痛”，或者说，他的感知维度，在某种未知力量的影响下，被强行撕裂开一道缝隙，提前触碰到了某些正在维度之外逼近的、可怕存在的轮廓。

他转身回到堆满杂物的书桌前，上面散落着他这几个月来疯狂搜集的剪报、打印件和潦草的笔记：某热带雨林边缘小镇植物一夜之间异常疯长，藤蔓缠绕覆盖了整片居住区；某地质勘探队在无人区探测到来源不明、持续不断的低频震动，仿佛大地的心跳；北美、欧洲、亚洲，多地相继出现无法用医学或心理学解释的“集体幻觉”事件，目击者描述惊人地相似……还有，他自己那份被反复查阅的体检报告，所有指标一切正常，除了脑电图显示他的脑部活动异常活跃，活跃到让医生都感到诧异，却又找不到任何病变依据。

“不是幻觉……”陈默低声自语，声音因干渴而沙哑。

他的手指无意识地、急促地敲击着桌面，发出哒哒的轻响，像是在倒数。

“有什么东西……要来了。

我必须……做点什么。

不能像梦里那样……”一种强烈的、近乎本能的冲动在他胸腔里燃烧。

他不能坐以待毙，不能重复那梦境中注定的、耻辱的结局。

他开始强迫自己静下心来，整理脑海中那些混乱的、如同碎片般的“梦境首觉”和基于当前异常感知的推测。

那些关于如何在危机中保全性命、如何激发身体潜能、如何感知环境中异常能量流动的模糊信息，被他一点一滴地挖掘出来。

他决定将这些零碎的、未经证实的“知识”整理出来，用一种不那么引人注目、甚至带有几分故弄玄虚色彩的方式传播出去。

或许，能帮到一些同样感知到异常，却不知所措的人？

于是，在深夜时分，于那个鱼龙混杂的海角社区隐秘版块，一个标题耸动——全球变异倒计时三天！

官方绝密《基础锻体诀》及《通用引气术》泄露，速存！

关乎存亡！

——内容却混杂着牵强附会的“神秘学知识”和些许经过他模糊处理、基于自身感知与“幻痛”推演出的、关于身体潜能激发与精神感知训练的“胡言乱语”的帖子，悄然出现。

发帖人ID，他随手填了一个：“守夜人”。

帖子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，很快沉没在浩瀚的信息垃圾中，只引来零星几个嘲讽的回复：“楼主药不能停”、“又疯一个”。

陈默关掉网页，靠在椅背上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。

他不知道，他这些基于痛苦和首觉的零碎记录，会在不久之后，如同黑暗中微弱的萤火，被某些行走在同样昏暗路径上的、特定的人看到，并可能……视若珍宝。